写给爷爷的信 - 荒川渡 的网络日记

2019年夏，我收到了来自爸爸的电话。那天正巧我是晚班，所以白天在家，刚刚起床做完简单的运动。出门在外这么多年，几乎是从未接到过爸爸主动打来的电话，就边信息都是少之又少。突然的来电我并未意外，只是耿直不善言辞的父亲，开口叫了我一声，便没有任何铺垫和预设的告诉我：你爷爷上吊了。对！就是如此的直接和明白，不用我来回的寻问如何与究竟，那一刻我像是被什么锁住了情感，没有惊讶、没有慌乱、没有悲伤，我只问了一句“为什么呀”，不是上次回去还好好的吗？我妈还好吧？然后，挂了电话。我一边打开电脑，进入公司线上系统，提交完请假申请，跟领导沟通完情况，坐了当天晚上的动车，返回老家。一路上我在想两个问题：一个是为什么我没有悲伤，甚至没有一丝感受；另一个是“为什么”，我在努力回忆着此前的种种，似乎在拼命的想找到某种遗憾，以建立起我与爷爷此后长久的牵念。想着想着，眼泪便下来了，但依旧没有情绪；直到我走进厕所，那一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，我的情绪像脱缰，开始恣意地顺着眼泪倾泻。

很遗憾，我与爷爷最后的一面，不是回去的那一刻，而是三天后入敛前的亲人瞻容的仪式。那一刻你已修好妆容，气色平顺，安祥如初生。自此便阴阳两隔，是诀别，再见便是在记忆里，在梦里。

爷爷，你可知，这后来的后来，每年清明时，我与你的牵连便是遗憾。我总是在愧疚中想起你。

我曾想，如果在每次回家之时，多陪你一会，跟你一起晒晒太阳，同你一起晨练散散步，就那么平静地走着，安静的坐着，即使不说话，内心也是暖暖的。会让你几近无声的世界多一些安慰，多一些宽慰，多一点希望，让你有勇气再等待下去，陪你的老伴儿一起守望儿孙。可这一切都成为遗憾中的假设，那么冰冷，那么真实，那个地合情合理，却不曾发生。

我也曾想，是不是早些开始工作，早些有些积蓄，可能带你四处走走，至少去那天安门看看，在北京的长安街上走一走。我搀着你，牵着外婆，我们一起北京的胡同里转转，听你们发出对北京胡同格局不理解，笑着你们对于北京生活的微辞、对旅游的不适应，但我知道，你们心里会是惬意的，是松弛的，是宽慰的。再带你们从金水桥慢慢走过，走进那百年肃穆，曾经拒人千里的皇宫，然后听你们説：到底是皇宫，东西南北，犄角旮旯里也是房子。走在里面，一天下来还是会迷路。可这一切，成为我的后悔。因为这一切，都在你骤然离开后，成为我脑海中的规划，空荡荡地静止在那里，呆若木鸡。

我想我变成一个能言善辩，又能插科打诨的人，能看逗你开心，让你笑。不在让你总是为了迎合而勉强陪笑。我不要你口中的孝顺，心里的认可，我只想要你的笑。因为你的笑容，会让我回到童年，看着那个混账的我，看着那个曾经恶毒的我。那时年少无知不懂事，如此回首已是过来人。只不过，一路上，遗憾成为我与你之间的夙命。

清明将至，我亦不能回乡看你，在你坟前燃起那一缕烧纸燃起的篝火，不能亲自点起一柱香，恭敬地给你三拜三叩。

如果有往生，有所谓另一个空间，你们平行而在，只愿你在那里可以识文断字，能武文弄墨，有自己的喜好执着，不寂寞、不孤单，笑语萦绕。

我们都很安好，母亲的病虽是老样子，但并无新恙，便已是万福。如果你那里会有祝福与护祐，那就把所有祝福与护祐给她和外婆吧。